第十四章·断刀
Unwelcome Iow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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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江隧道中。
“石头!剪刀!布!”
两位少女隔着十码距离,遥遥猜拳。
“啊,维内托,你输了,让我齐射一轮。”
提尔比茨扬起双联SKC34。
“啧。”维内托撇嘴,收拢两肩的盾牌挡在身前,“来吧。”
减装药的弹头在装甲体系剥被帽层中炸开,维内托被震退两步,扶正炮塔上的红茶杯盘,回到刚才的位置。
“刚才的不算!继续!”
两艘战舰继续猜拳。
一边紧贴掩体的刘杨呆若木鸡。
“你们两个能不能正经些!现在是在交战啊!交战啊!”
他冲着那边挥拳怒吼。这时一声枪响,子弹打在他身边的混凝土墙上,差点就要把他穿喉击毙,他慌忙退回去,举起CQA2盲射,佛罗伦萨正在靠近,立刻被弹雨压制无法妄动。普列塞单元依旧在他身边盘旋飞行。
“喂喂!我们用减装药对射了半天,却一点用都没有,很累的好吗!反正没法放开手脚好好打,这样决定胜负多方便!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危险,没什么办法啦,我再猜中两回,就算我赢了!”
提尔比茨冲着刘杨翻白眼,刘杨气得以头撞墙,无言以对。
自打战斗开始,提尔比茨和维内托就一直在站桩对射,减装药AP,并且互相拦截攻击,无论攻向战舰还是人员的炮弹,都凌空
爆炸,没完没了,近十分钟一步未移。这样打的确没有任何意义,但是……
也不至于要猜拳好吗!提尔比茨是个长期留港松松垮垮的的宅女就算了,维内托也跟着起哄是怎么回事!
“佛罗!”维内托叫住自己的搭档,“我不想打了,我要输了!”
佛罗伦萨换弹匣,用优雅动听的意大利语回应她:
“无妨,我亲爱的维托里奥,我这边也僵持不下,你的厌烦让我失去了坚持的理由。”
说罢他一枪准确地打中刘杨的CQA2,步枪脱手飞出。刘杨皱眉,拔出MP443,暂时应付。
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,佛罗伦萨表现出遗憾的神情来,他张开双臂像要谢幕,对刘杨说:
“年轻人,看来今天,老天站在你这边,我也没想到,你有强大的战舰为伴,足以和手生的维内托战平。我怕是不能和你算清旧账了,但总有机会的。”
说罢,佛罗伦萨转身欲走。
“老鬼!你以为我是沙袋想打就打吗?!”
刘杨探身举枪对着佛罗伦萨连射。
啪的一声,他的手枪被佛罗伦萨头反手一枪打碎,碎片差点飞进眼里,在脸上割出两道伤口。
“最后一枪也偏了。”
佛罗伦萨不回头,高高地扬手走远。
维内托立刻跳开,指着提尔比茨说:
“还差一次,你并没有赢我!”
提尔比茨耸肩吐舌,拍了拍军服胸口,为保住书本而庆幸。
普列塞单元放出浓密烟幕,优雅的老者与淑女消失在烟尘深处。
刘杨心烦意乱,他捡起坏了枪托的步枪,看表,那个老鬼本想前来杀他,发现提尔比茨拦着,没法得手,又不慌不忙地撤了,结果白白浪费刘杨十三分钟,黎砂那边的情况还无从得知。
他一面跑向提尔比茨,一面联系黎砂,却毫无音讯。
“在防空洞里没有信号吗……”刘杨琢磨片刻,叫住提尔比茨,“我们走!去弄辆警车,立刻赶去战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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滂沱暴雨,洗礼浮世喧嚣的滂沱暴雨。
“D3,F班全员失联,我听见枪声靠近,我要保持静默……”
“啪嚓!”
子弹击穿人体与尸体倒地的声音,没入雨中微不足道。
“A1,我已经没有救了,你们向北撤,别被那把M40盯上……”
头颅炸开,血浆飞溅。
“……他们到处都是!E班被围住了,重复,E班被……”
呼吸紊乱,意识模糊,冰冷的雨水灌进伤口,痛进骨髓。
脚步仓促,跌撞踉跄。前后左右,断了手脚,浑身染血的队友们,互相搀扶,拼命向丛林北端奔逃。
他们一个个中弹倒地死去,一个个被甩在后头。
最终身边只剩A1,他胸腹中弹,渐渐力竭,他跪下来,再也无法动弹。
“C1,你必须活着……必须活着离开这要命的地方……至少给我们找片净土,立起墓碑……当然别忘了这耻辱这仇怨,C1……C1……火鬼……”
黎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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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砂睁眼,瞳孔细长如刀。
又是那个梦啊,许久未做的那个梦。
陌生的天顶,陌生的房间,陌生的气息。黎砂试图起身,发现头颅沉重,全身剧痛,包满绷带,右手仍旧没有知觉……
右眼漆黑,眼眶里空空荡荡。
他抚摸着空无一物的眼眶,神情呆滞。
脑际螺钉头颅炸开的一幕浮现,他最后的字句浮现。
“兄弟,权且这么称呼吧。”
兄弟。
你为什么刚刚说出这样的话……
就死了?
心脏刺痛。黎砂咬牙,忍着剧痛用左手撑起身体。
“黎砂?!”
杯盘摔碎,纳尔逊在门边看着他,神情呆滞。
“呀,纳尔逊……”
黎砂的话音嘶哑得像是冢中枯骨。他虚弱地试图撑出笑来。
他被纳尔逊拥入怀中,紧紧拥抱。
“你醒了……你醒过来了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
一时抽噎,强压情绪零星泪珠滴落在黎砂的侧脸上。黎砂在她脖颈间深深呼吸,双手环住她的腰,闭上左眼。
“别哭啊,我可没听说过坚强如铁的战舰会哭……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开开心心的吗?”
自己却忍受不住眼中酸楚,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。
“十天了……我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……都是我的过错……对不起……是我没能保护好你……”
纳尔逊的声音断断续续。黎砂左眼眼帘低垂。
“为什么要道歉?你没有错,错的是我自以为是,疏忽大意,错的是我没有力量……”他将面颊贴在纳尔逊的锁骨上,“我确实像别人在骂的那样,是个废物,只会叫嚣。真对不起,纳尔逊,我拉着你涉险,让你这样费心,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到,还伤成这样,在你需要尽职尽责的时候,没法继续与你并肩作战……”
黎砂喉中话音挣扎,他轻轻推开纳尔逊。
你应该离开我,去找更强的人作为依靠。
纳尔逊怔住了,她的身体僵硬。
她狠狠给了黎砂一耳光。
“你傻吗……你傻啊……这种时候还在说着这样的话……真是刺耳……让人心痛……”
纳尔逊捂着胸口蜷缩下去。
黎砂低垂着头,看着自己包满绷带的手,面色黯淡,一言不发。
“你懂什么……我才不会……你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……你都忘了吗?”
纳尔逊忽地用力,把黎砂推倒摁住,她直视着黎砂的脸庞,凌乱的红发垂落飘拂,一滴泪水滴在黎砂眼里。
“黎砂啊……”
她轻唤着黎砂的名字。
“你这……”
黎砂看得呆滞,瞳眸摇颤,面色血红。眼底纳尔逊的颜面渐渐接近,黎砂能够嗅到她红发与脖颈间蔷薇的香气。
他应和这位少女的话音,仿佛发自魂灵。
“纳尔逊……”
敲门与干咳声突如其来,两人的神情瞬间僵滞。
“不好意思打搅你们,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们,你们可是在别人家里别人床上,能不能注意场合时间和分寸!我真的看不下去了……”
海伦娜站在门边,眉头上下抽动。她仍旧穿着医生装束,左手叉腰,以极具攻击性的姿势站着。
纳尔逊与黎砂猛地分开,两人的面色都已是酒红。
“你小子!”海伦娜一指黎砂,怒不可遏,“你很洒脱啊?脑袋中枪却没死,睡个十天就以为没事了,起来打情骂俏是吗?那我朝你的左眼也来一枪如何?”
黎砂先是垂头丧气,方才反应过来。惊诧地望着海伦娜:
“我昏了……十天?!”
“十天怎么?十天嫌短?确实短的见鬼!虽然那枚弹头没有在你头里横滚,只是贯通伤,但是贯通的是要命的头啊!加上身体上那些被灰熊虐待过一样的伤,我以为你会瘫痪至少两个月!你的命可真够硬!你可真是走运!”
走运?
这是在说,螺钉为他挡了一枪,他很走运吗? 黎砂捂着右眼,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叫。
海伦娜看着他失魂落魄般的神情,适可而止地不再毒舌,而是抱臂在胸转过身去,告诉他更为残酷的消息。
“我很遗憾,你的右眼与右手,都没救了。”
没救了?
黎砂震惊地望向海伦娜。
“海伦娜!海伦娜医生!没救……没救了是什么意思?你说清楚!”
海伦娜背对他,话音听不出情感。
“我知道,上次我为你治好断腿以后,你就变得特别地相信我的医术,但是啊,我一直只是在玩些缩短时间的小把戏……”
“总有一些伤口,是不会被时间治愈的;总有一些东西,丢掉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。”
纳尔逊大概早就知道这个噩耗了,她低落地望着黎砂,想要搂住他安慰他,但是黎砂怔了片刻,把脸埋进双手。
竟然发出低沉的笑声。
“啊哈,意料之中的事情,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。”
纳尔逊愕然,海伦娜惊诧地侧目。
“无论说的多么好听,对方是怎样的恶人暴徒,我终究干了多年杀人拿钱的勾当,罪孽深重。这是报应啊,这是我应得的报应!相比命丧黄泉,我已经很走运了,海伦娜,你说得对,我确实很走运。”
黎砂偏头,撑出一种苍白的,认命的,没心没肺的笑容来,视线放在窗外。
海伦娜看了看茫然的纳尔逊,又看了看黎砂。发出嗔怒的低吼,摔门出去。
“为什么要笑?为什么……你这样毫不在意自己……”
纳尔逊扼住黎砂的肩头,话音颤抖。
黎砂却抓住纳尔逊的手放在右眼旁。
“我现在是残废了,你会反感我吗,纳尔逊?”
纳尔逊深呼吸,看着他希冀的眼神,叹了口气,像抚摸乖巧的猫那样抚摸他的侧脸。
你这个人呐…
真是……
她试着用上与黎砂一样的调侃语气:
“以后你要像我一样,闭上右眼保持风度,残废的老兵和残废的老舰不是最相配不过了吗?想必我们是在被上帝撮合吧……”
话说得真好,谁都听不出悲苦辛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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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区中心CBD,张旗某个隐隐于市的据点周遭,九个街区被封锁,规模空前的抓捕行动已经进入最终阶段。
“这里是二队,大厦A座顶层已被控制,确认抓获毒贩三十一人。”
“机动岗哨,成功拦截对方撤出车辆,三辆厢式货车,乘员二十二人。”
许柯杰坐在装甲指挥车中,听着下属们的状况报告,视线扫过态势屏幕,行动正在按预测收尾。
Alpha-2的陷落被归功于许柯杰一人所为,上级将许柯杰从科长破格提拔成副局。之后的十天里,许柯杰集中警力,主导了对张旗势力的打击。眼下这是第七次,也是风险最大的一次,在市中心进行针对武装暴徒的抓捕,
一旦出现意外,很有可能造成大量平民伤亡。
他看向右后不远,威尔士亲王靠在一张转椅上,闭眼听歌,神情低落。
“你最好振作些,我不能保证,这个时候赤城不会插手。”
许柯杰随口说着,他知道威尔士听得清楚。
“别想了,不会的。前六次威胁更大的行动都没能惊动她,这次又怎么会?”
威尔士亲王眼都不睁,“再说了,她来了又怎样?反正我也奈何不了她。”
她拿出一包烟,到处寻找火机,许柯杰十分懊恼 ,他上前一把抢过烟盒。
“你就这么认输了?就这样对一艘日本航母低头了?打算一直消沉下去?”
威尔士皱眉眯眼看他:“我怎样管你何事?”
许柯杰一时语窒,他咽了口唾沫。
“黎砂如果看见你这样,大概会觉得他看走眼了吧,他跟我提及你的时候前一个大哥后一个大哥,但是哪里会有这样颓废的大哥?说起来,他是死是活还没有定数。”
威尔士亲王眉头一抽。
“我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,想怎样是我的自由,谁都不能干涉我。”
许柯杰顿时不想再说下去了,自从在Alpha2惨败,威尔士一直这样见谁冲谁油盐不进。看来那次失利对她的打击真是不轻,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过来。
万幸的是,这段时间赤城一方的战舰并无动作,想必也是元气大伤正在恢复,否则许柯杰的行动根本无法如此顺利地进行。
忽然有急电响起,是东面的武警中队,他们竟然处于驳火状态,枪声如爆豆。
“指挥!指挥!这里是五队!有三辆跑车突破封锁了!领头的是GD!”
GD!许柯杰双手握拳,GD是张旗的最强心腹!跟随张旗十年,制药与射击都是顶尖好手!曾经只身对抗两个排的武警后全身而退!这次形势大好,不能让他逃了!
“副局!我们最好立刻把二环的预备队投入现场!”
许柯杰的副手向他建议,他点头,高声下令:
“第十一分队,立刻移动至泰山路,对东面逃犯进行拦截!”
武警斗志昂扬,但两分钟后剧烈的爆炸挫伤了所有人的锐气。
“这里是十一队!我们被压制!我们没能拦住他们!他们带着轻机枪和榴弹!”
这简直太疯狂了!
“全队!”许柯杰拍桌,“让能动的车都追上去!还有控场的直升机!一定要在他们进入平民出没的区域前截停他们!”
话音未落,又一个报告响起。
“指挥!省厅的顾问动身了!他加入战斗了!”
这个消息令许柯杰惊诧不已,他两鬓的汗水滑落。
那位外籍顾问插手战斗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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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西走向的泰山路上,三辆走私跑车飞速行驶,兰博基尼Heracan打头,雪佛兰Camaro与英菲尼迪Q60各居左右,狂暴的引擎声在大楼之间回荡。他们后方五十码,警方的车辆正被越甩越远。
毒贩GD一手把着Heracan的方向盘,一手拿着一柄M79榴弹枪,副座的射手把SIG710轻机枪架在窗边,向后方的武警车辆打着节奏稳定的短点射。至少八名警察被射死在车里,警方一片混乱。
机枪射手转过身来换弹箱,同时对GD说:
“GD,他们追不上我们。我们在下个路口甩掉他们,撤去十号安全港”
“嗯。”
GD只是简单地答应。
“该死的,要不是那群女人突然罢工,我们哪会被逼到这般田地……”
射手抱怨不停。
这时警方的直升机从左后不远三十余米的低空快速追来,舱门旁的武警正拿着88式狙击步枪射击跑车的轮胎,
但跑车蛇形前进,他们屡屡失手。
GD从后视镜里望见直升机,口中念念有词:九十三,三十一,四十二……
他抬手伸出窗外,头也不回,打出一发榴弹。
榴弹命中直升机的驾驶席,猛烈爆炸,机师当场丧命。直升机摇摇晃晃地撞上大楼坠毁。
“漂亮!”射手叫好。
“嗯。”
GD敷衍地应声。
毒贩们的跑车就这样猖狂地甩掉追击武警,转上另一条空荡的街道,扬长而去。
“确认安全!”
射手环视左右,另两辆跑车上的毒贩向他招手吆喝,他笑着回应。
“那帮武警还是太嫩了!”
“他们从来只会欺压新人!等到这股风头过去,我们分散开来逐一清理那些警察!”
“家人也不要放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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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队迅速接近前方天桥。
风声四起……
GD的瞳孔骤然紧缩,他抛下左手M79,松开控车的右手,擎出一柄Benelli NOVA泵动霰弹枪!
一道人影猛然坠落在Heracan的引擎盖上,冲击巨大,震得碎片四溅,车尾离地!那人从半跪起身站定,在时速两百的跑车车头如履平地。他是个外籍青年,有着铁灰头发,翡翠色的眼瞳,五官端正,身材瘦高,穿一件M65风衣。
单手据握着三十磅重的AS50反器材步枪。
GD不假思索地向他开火,12ga独头弹!这个距离不可能避开!
但青年根本没有要避的意思!他用胸膛承下了这发威力巨大的弹头!未退半步!胸口迸出大片火花!
所有毒贩惊骇哑然,只有GD退泵上弹,继续射击!
下一刻GD被半吋BMG弹打烂整个头颅和胸腔,脑浆和血水喷了副手一身,副手要转过机枪来射击青年,然而枪口还没抬起,人已经断成两截。
青年左甩AS50,把Camaro的驾驶室打成血池,右甩枪口,穿甲燃烧弹击穿油箱引燃燃油,Q60在爆炸中化为翻滚的火球。五秒里所有毒贩都被击毙,首个丧命的就是沉默而棘手的GD。
青年从Heracan上一跃而起,轰然落地,在步效增强器的辅助下减速,安然无恙。他将AS50的保险打上,撞火枪托复位,订制弹鼓映出一缕火光。看着两辆跑车在立交桥墩上撞得粉碎,扶正蓝牙耳机,用沉稳的声线在信道里说:
“请告诉许副局长,逃犯已经全数击毙。没错,是我,战术顾问,艾奥瓦·怀特布雷德(Iowa·Whiteblade)。感谢你,警官。”
这个可怖的青年彬彬有礼。他望着火场出神许久,听见了远处警笛,才有所动作,将AS50背在背后,拍了拍双手,向路边走去。
身上发出金属碰撞的鸣声。
他拿出钱包,在商店门口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厅咖啡,一面小口啜饮,一面望着钱包里的照片出神。
那是个红发少女,单马尾,墨蓝色的瞳眸,右眼紧闭,眼角一颗泪痣,英气与温婉在她身上绝妙地平衡交旋,她正如英格兰的国花蔷薇那样,明丽动人。
纳尔逊。
“不久以后,就去见你。”
艾奥瓦饮尽咖啡,将空罐随手捏成弹珠大小,扔进垃圾箱。理了理破碎的衣襟。从胸口取出那颗变形的十二号独头弹,放进衣袋。
整个胸膛都是复合陶瓷的装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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纳尔逊打开酒吧的门,挽着黎砂的左手缓步进去。店里的窗户都紧闭着,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,但却比坟场还要寂静。
走上二楼,推开卧室的门。那件淡紫连衫裙,那些他与纳尔逊陪同挑选的衣物,都被折叠得整整齐齐,平放床上。
天龙已经走了。
黎砂靠墙,缓缓滑坐在地,左手撑住额头,打着石膏与夹板的右手似乎要再次裂开。他的胸膛起伏,心如乱麻。
为什么不声不响地走掉?向我怒吼也好痛哭也罢,甚至再次把我打得残废都可以!那是我应得的!把所有悲伤苦痛与怒火都向我发泄出来啊!默默离开,也许就是永别,不谈祈求原谅,会让人觉得一辈子亏欠你,一辈子痛心疾首啊!
黎砂的眼泪已经干了。
纳尔逊轻咬下唇,她回想起那天,那个黑色的日子。
天龙满怀期望地迎上来,眼里欣喜的泪光流转。
看见螺钉残破的尸首。
天崩地裂。
魂灵被撕扯成千万碎块,跪倒在地,眼眶几乎睁裂,抱头发出凄厉的惨叫,眼里鲜血滚滚流出。
纳尔逊抱着浑身染血的黎砂,不知所措。
她走时一言不发,双瞳空洞,长发凌乱,颓然如垂死之人。纳尔逊在为黎砂的生死担忧,威尔士与许柯杰无动于衷。
她就这样孤单地等候,孑然一身离去。
她和螺钉被黎砂永远拆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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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蝎子。”
黎砂轻声念叨,纳尔逊抬头看他。
“也许我只能提着蝎子的头去见天龙。这终究是我断后不当造成的悲剧,但是我现在……”
他看着狼狈的自己,长叹不已。
纳尔逊正要说些什么,楼下有人敲门,黎砂与她对视一眼,下楼去看。
是快递包裹。黎砂用左手签收,一个沉甸甸的箱子。是刘杨寄来的,要不是看到这个包裹,黎砂几乎已经忘记了,刘杨这支预备队跳票的事情。
纳尔逊帮黎砂打开包装,取出一封信和一个带着HKlogo的手提箱。
“真是不好意思,黎砂。我在半道遭遇袭击,没能去帮你。听说你受了重伤,我不便现身,只能在此祝你早日康复。作为补偿,将你一直期盼的东西送给你,希望你打起精神来。”
黎砂眉头一抽,解锁开箱。
HK USP.45ACP Compact,赫克勒科赫五十周年纪念版。三个原装8发弹匣,KAC的消音器,五盒二十五发的美制散弹。
黎砂向来期盼“净身HK”,这是他最喜欢的副手武器,不巧的是一直没有闲钱与渠道购入。刘杨赠予他这把手枪,算是赔罪吧。
“这可真是……让我不好意思抱怨什么……”
黎砂苦笑,他把信纸反扣在桌上,忽然发现背面的德文字眼。
“这段时间,市局打击张旗的成效不小,一部分归功于你那晋升副局的老友,一部分归功于省厅特派的外籍战术顾问。据说那人和你一样,曾在Academi接受训练,是最了解张旗套路的教官,故人若是来访,你可不能失礼。”
Academi?黎砂仰头看灯,橘色灯晖照进他的眼里,他想起北卡罗来纳那片树林中,被树叶缝隙筛碎的阳光。那些炼狱般严酷训练的日子,那群早已各奔东西的好手。
正出神时,纳尔逊将枪盒合上提开,黎砂见了很是诧异。
“等等,纳尔逊,你这是……”
纳尔逊把手提箱放在身后,抬手正对他,将他拦住。
“你已经伤成这样了,我还能让你继续战斗吗?现在张旗的势力快要灭亡了,我们没有必要再去和他们厮杀了!”
语气冷硬不容辩驳,黎砂听罢,有些着急:
“一切都还没完!赤城还在逍遥法外,虽然我很不想承认,但我确实没法与战争撇清关系!我已经认命了!”
黎砂向着纳尔逊伸出左手。
“还给我,纳尔逊,就算没了右手,我也能用左手射击,我接受过训练……”
“不可能。”纳尔逊说得斩钉截铁,“我再也不会让你战斗了,我会保护好你。”
“这话我听过不下五次!”黎砂提高音量,“你怎么可能时时刻刻保护着我?就像之前,你被牵制无法脱身的状况,根本没有应对方法!如果我连基本战力都保证不了,就不可能活下来!
“你是在怪我?”
纳尔逊咬着下唇望着黎砂,黎砂一怔,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动了肝火。
“不……我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黎砂结结巴巴。
“我没能保护好你,确实有我的不对,但你……一开战就像变了个人,冲在前方,不顾一切去拼杀!还颐气指使,让我别管你!”纳尔逊压制着激动的情绪,“看啊!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想打,其实却比任何人都渴望武力!渴望战斗!”
纳尔逊深吸了一口气,沉重地掷出最后的话:
“骗子!”
黎砂听得面色苍白,说不出话来,他望着纳尔逊的脸庞,纳尔逊偏头不再看他。
虚伪啊,她觉得自己虚伪……她觉得自己任性得难以庇护……
一股无力感从脚底升腾,黎砂有些发昏,他靠在墙上,咬着牙,转身上楼去。
纳尔逊背过身去,拉过一张椅子坐下。
不多时,楼上传来房门闭锁的声音,一切归于沉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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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昏时分,夕阳在远方山线垂悬,老旧的楼房依着稀松的林子,林间归鸟盘旋。
轻轻的叩门声。门后的锅勺声停下了,沙哑的话音传来。
“来了,来了。”
年近花甲的妇女打开木门,她的头发大半灰白,脸上满布皱纹,身形佝偻,穿着朴素的衣服。艰辛的岁月毫不留情,一笔一划在她身上写下痕迹。
螺钉的母亲。
她擦掉额上的汗,问道:
“姑娘,你找谁?”
天龙背对着夕阳余晖,她撩拨鬓发,长发在风里起舞。
她深深呼吸。
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
螺钉的母亲抬头看她,神情茫然。
“姑娘,你是不是认错人了?”
天龙轻轻摇头,她俯下身来握住母亲的双手。何其粗糙,粗糙得可以读出过往的苦楚。
“没有呐,妈。
目光在那双手上游离,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。
“我是罗丁的女朋友呐,我和他订婚了呐。
母亲的双手颤抖,她震惊地望着天龙。
“你说丁儿……你和罗丁订婚了?你是我的儿媳妇?”
天龙低着头,刘海遮住她的双眼,她轻声应和:
“是的。”
“罗丁呢?丁儿在哪里?为什么他没有回来?我一直挂念着他啊。”
母亲四下张望,只有四壁苍凉。
天龙抬头望着金红的天空,她的话音依旧平和温柔。
“他去了很远的地方,很远很远的地方,他放心不下你,由我来照顾你。”
母亲听了这话有些失落,她看着天龙,天龙紧紧握着她的手。
“姑娘,你人这么好,这么水灵,我们家罗丁能和你订婚,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!”
天龙有些抽噎。
“你在我这里,他很快就会回来,是吗?”
母亲突然望见两行清泪,有些诧异。
“姑娘,你怎么哭了?” 天龙一把抱住母亲。 一千只纸鹤色彩斑斓,滑出纸盒,散落满地。
“我一直陪着你,他一定会回来的。
眼泪成了断线的珍珠,在夕阳最后的光影里片片摔碎。
一定会的。
一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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